人类统一纪元,2085年10月5日,新秩序执行后第101年。
黄昏逐渐收起光芒,繁华的核心城区与城区外远处那破旧的特殊管理区在夜晚前昏暗的天空下绘制成一副画,一些空中巡逻舰不时出现在两个城区之间,舰船上对地充能武器发出的蓝光给这副灰沉沉的画增添了一些色彩。
连接着两个城区之间的桥上,一辆自动式的黑色高级轿车向特殊管理区行驶着。
“嗯,那帮军装差佬你不用担心,明天我回去后就去处理”车中副驾上正进行网络通讯的是个带着一些胡渣、穿着三科标志性的黑色大衣,里面是件深灰衬衫的中年大叔,无神双眼与脸上深深皱纹埋藏着风霜。
“你控的那个区出事了?”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后座上那看起来似乎才19岁的少女,穿着二科情报员标准制式的女式西装马甲,与扎着低马尾金发搭配的是科教书式的碧瞳,一直看着手中一本老旧的笔记本。
“一点小状况。”德卡带有磁性的低沉声音中流露出一丝疲惫。
其实那个区域德卡早已控制不住,最后只能去找二科的熟人帮忙,作为回报则是协助对方带的一个新人在特殊管理区进行一些机密行动……
“见你一直在看那笔记本,上面写了什么?”德卡问到。
“啊,这个?”莉丝将笔记本放了下来“在军官学院时的导师送我的,让我用来记录她传授作为情报员的一些人生经验,平时她也喜欢用笔记本来记东西”
“有点意思。”德卡侧过脸,向后看了一眼那个笔记本。
“她说记忆中以前好像也没这个习惯。”
“‘不知道为什么在笔记本上用笔将讯息记录下来,才有‘我’的感觉’她是这样跟我说的。”莉丝看着车窗外,思绪开始倒退。
“是嘛……”德卡淡淡的说到,从口袋中拿出一包50龙,“抽烟吗?”
“不了。”莉丝轻轻摇了两下头。
德卡按下车窗,点燃了香烟,伴随着车行驶的轨迹,烟气拉出了一条短短的波浪线…………
车停在了F33216号特管区的外围地下自助式停车场中,这个面积达好几万公里的城区中连马路都没有,各种大大小小建筑物之间的间隔才三、四米,那些商业区与居住区结合的超大型建筑物里如同迷宫一般。街道上经常出现由大量纯机械步兵和一些全副武装人造人组成的巡逻部队,位于巡逻部队中心的中阶人造人看起来是领队的样子,至少白天时是这样,在一些阴暗的角落会传出一些旧型的火药制动实弹式枪械的声音,有时巡逻队会去查看一下,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无动于衷。
车停好后,德卡给了莉丝一个全新的身份证“你扫描这个进行一下验证,等一下过检测时系统不会识别出我们原本的身份进行记录。”
“那现场的检测员不会发现吗?”莉丝接过那个新的身份证
“那些检测区是全自动化的。”德卡来到后面,从后车备箱中拿出长方形的大箱子“那个检测系统主要是记录一下进来的人而已,其他问题完全不管。”
“那人脸识别系统呢?”
“我已经解决了。”德卡的眼球中一行行的代码往上滑动。
“不能直接进去吗?”她问到。
“上面不想看到这次行动中在系统里留下的记录。”德卡拿起黑色箱子朝电梯门走去。
两人搭乘41365号升降梯来到了上一层对应的检测区,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各种机械设备自动运作着,在用假身份证通过了身份验证系统后,便搭上了通往地面的扶手电梯。
到了地面出站口,面前便是一条几米宽的街道,大概10来个人,靠着墙分成了两排蹲在那,有的人在抽烟、有的人盯着天空发呆、不过大部分是用着旧型手持式巴掌大的网络设备在看短视频,每两三分钟就做出一个向上滑动的手势,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不同住区房子价格的信息,那些人穿着有些旧的西装,看起来有点像中心城区已经“消亡”很久了的推销员。
德卡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多钟,找个地方待一下吧”他朝一栋建筑物的电梯门走去,莉丝紧跟其后。
天渐渐越来越暗,建筑物上各色各样的指示灯亮了起来,街上的行人逐渐减少,巡逻部队也开始难见其踪。两人来到二楼一个咖啡厅,找了个阳台的位置坐下。四周不断传来旧型手持式网络设备看短视频时的外放声,而一些年轻的人们玩着以这种设备为平台的游戏,叫喊声响彻屋中。莉丝略微皱起下眉头。
“怎么,不适应?”德卡边喝咖啡边看着今天的时事政治新闻。
“这种短视频以及其他那些高度快餐化产物不是早已被中央系统给禁止出现在网络中了吗–当年过度泛滥以及缺乏有效监管措施,曾差点引发整个网络社会文化的大崩溃。”莉丝说着。
德卡关掉新闻“你漏了一个关键点。”
“嗯?”
“只在核心城区被禁止。”
德卡继续说到“这些高度快餐的纯娱乐性产物,对人的精神拥有很强麻痹性作用,甚至能慢慢影响人的思考能力。让这样的东西在特管区这种地方盛行,既能麻痹里面人的思考能力,使他们无法发现自己处境问题来试图反抗,还能避免核心城区中那些中层阶级想办法利用特殊管理区的低层阶级来推翻现在上层阶级让自己成功上位成为新的领导层。”
“但是,真要是想达到这种效果,直接以第三阶层那样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弄得这么麻烦”莉丝说得很小声,第三阶层实行的方案只有高层少数人知道……
“特管区里那些大型跨区集团都有高层势力介入,各个派系都想分到一杯羹,还有各种地头蛇横行,这就导致很难做到第三阶层那样的标准统一化管理,毕竟第三阶层的最高网络权限是在那位大人手上,尽管实际性质并没有太大差别。”德卡不知不觉的也把说话音量放小了。
“而且有意思的是”德卡喝了两口咖啡“核心城区的人在休假时都喜欢会跑到特管区,随之特管区中便出现大量相关的服务产业链,甚至政府军派出了部队组成多支巡逻队,在白天时治理治安–当然、是治理特管区的人。”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喝完。
“晚上这些巡逻队则会到那些大型集团旗下旅馆负责那里的安保。那时特管区就会恢复它原本的面貌……”街道上已经见不到白天时的普通人,取而代之的是一批批全副武装服装各式各样的人开始在街上游荡。
德卡看了眼时间,夜幕已经降临。“差不多了,走吧。”两人刚起身,街道上便传来阵阵枪声......
“我们要一路杀到目的地?”莉丝到围栏那看了一下。
“每栋楼之间都是有很多通道连接的。”德卡正把账给结了,“从里面过去就行了。”
“里面不会开干吗?”
“偶尔会出点事情,交了保护费的都有专人去处理,事情不会闹大。”两人朝大楼里走去......
一栋特管区极其少见的纯居民楼,里面一部电梯停在了22层,莉丝和德卡走了出来。
“这地方的风格跟刚刚经过的那些楼层好像不太一样啊……”莉丝环顾着四周“就算是那些在商业区上面脏乱的居住区也不至于像这里那样的满目疮痍。”
德卡持续拨着网络通讯。
“打不通?”莉丝问到。
“嗯……直接去那里吧”德卡关掉了第7个正在呼叫中的通讯,他有股不详的预感。
两人走了好几个转角,最后来到楼层中藏得最深的那个房间,看起来非常厚重的合金门上挂着‘101号’门牌,莉丝正准备上去敲门,德卡示意她后退,接着拿出TA-3用近距离模式一枪打爆了那扇门。
“惊了,你这样不好吧。”莉丝看着那扇门还残存的一点碎片。
“这扇门的电子锁有被入侵过的......”他刚踏进去一步,卧室中传来碰掉东西的声音。德卡快速冲向那边,莉丝紧跟其后。他们经过客厅时发现要找的那个人躺在了地上,核心位置已经被贯穿了。
“你去处理地上那个,房间的我来收拾!”
“嗯!”莉丝快速来到尸体旁,拿出记忆读取器连接了上去,德卡已经冲进了房间,在一身枪响后便是剧烈的打斗声。
‘迟了,果然还是要用那个。’莉丝眼中的读取界面显示着–‘读取目录为空,对方记忆储存区域自动清除已完成’,她拿出二科特制的中枢同步器。通过中介器与地上那具尸体进行有线连接后,莉丝在连接界面中选择确认,眼前顿时一黑…………
莉丝睁开眼,‘一样的房间……不对,物品布局不一样。’周围非常干净整洁,她来到窗口往外看了下,外面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接着,莉丝便开始调查这个房间。十几分钟后,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但是她发现,这里唯一的一间卧室里面的样式以及生活用品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女性所居住,而他们来这找的线人是个男的……
‘难道他之前是女人的躯体,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可能是被追杀也可能是想换种体验,于是去找了躯体改造工房或者干脆就直接换了个躯体……。’莉丝一边思索着一边向屋外走去。
打开门,不是刚刚进来时的走廊,而是一道回旋式的楼梯。莉丝走出去看了一眼,周围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开着的那扇门与楼梯连接着,楼梯一直向下延伸,她走了下去。
几分钟后,‘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她抬头看了一眼,与上面那扇门只隔了一层而已。
‘已经过太久连进中枢也不行了吗?’莉丝叹了口气,并启动了脱离程序。这时,她面前出现了一部看起来似乎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电梯。‘嗯?我记得不应该是直接脱离的吗?’莉丝又按了几下界面中‘退出确认’然而毫无反应。她只好推开铁栅门走了进去,进去后,门自动关了起来,开始往下移动。电梯移动的非常缓慢,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她的呼吸越发急促,手握紧随身带着的单发装填式手枪。虽然她不知道这看起来跟古董差不多的旧式手枪在这种精神世界中能有什么用,但至少能给自己一丝安全感。过了一会,电梯停了下来,一道强光随着门慢慢的打开而进来,刺眼的光线使莉丝双眼难以睁开,她感到头晕目眩渐渐失去平衡,仿佛整个人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莉丝渐渐恢复了意识,强光也开始消散,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背靠在一个老旧封闭的楼道中,手仍紧紧握着那把手枪,然而那股强烈的眩晕感依旧环绕着。
“醒了吗?”德卡从上面走了下来,右手拿着一把看起来像是磁力加速步枪,断掉的左手正缓慢恢复中,衣服破损的地方纳米机器人已经修复完。
“这里是......?”莉丝捂住额头。
“我处理完房间里的人出来后就看到你躺在地上,你和那人连线的中间小方块居然还烧了起来。”德卡将枪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然后搞事情的家伙一个接一个,我就先带着你撤到这了——紧急疏散通道里。”德卡呼出一口烟气。
“紧急通道……”莉丝感到很多在这个地方甚至是在整个F33216特管区的记忆涌了进来。‘是刚刚将记忆同步了?不对,我感觉这不像是他的记忆,是另一个人的……’
“话说你那把枪哪弄的,你躺地上时就见拿着,这货在那些家伙搞的古董欣赏会里都极其少见,又是你那个导师送的?。”德卡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我一个朋友送的,她跟你一样也是在三科,我记得她叫…………呃……叫…什么来着……”莉丝发现原本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甚至有些东西想不起来,‘好晕,是因为刚才非正常脱离的影响吗。’
“你没事吧?”德卡问到。
“我要快点回去才行,我需要那里的调整设备………那个什么科。”
“二科?”
“嗯……对,没错,是叫二科的地方。”
上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你先下去吧。”德卡拿起枪。
“嗯。”
莉丝跌跌跄跄往下走去,在强烈的眩晕感与一直重复的楼道中,她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同一个楼层的楼道中转圈。‘这地方居然连个楼层数都没有,真是醉了。’她忍不住停了下来,‘我想我应该休息一下。’两分钟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面前的中转层中有一扇小门。‘这里………’莉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打开了那扇门,里面狭小的空间中有一个跟房间差不多大小的电箱与周围一些奇怪的小型设备连接着。莉丝打开了电箱,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数字板在那里。她条件反射般的在上面按了一串数字然后将电箱门关上,房间周围的设备亮了起来,电箱跟着微微振动如同有什么能量在传输进去。莉丝将电箱打开,里面并没有任何变化。‘不对啊,科幻片里这种情况不都是变成个什么超时空传送门之类的吗。’她侧面拍了拍电箱,电箱往左移了一下,莉丝看到电箱后面露出了一丝光线,她直接将电箱给拉出来,后面出现了一条小通道。‘是这样的设定吗。’
莉丝弓着腰往里面走去,顺着通道她来到一条走廊。左边是死路,右边五六米处有一部老旧的电梯,‘是刚刚看到的那个电梯………不,这部看起来至少是现代产的。’莉丝感到意识已经渐渐变得模糊,身体好像不听使唤般自动朝电梯走去。新的记忆不断在莉丝眼前闪过,而自己的过去已经难以想起来,似乎另一个意识正在出现,她感觉已经难以确认“自己”。最后出现在她眼中的景象是用右手按下电梯中的唯一按钮,接着黑暗扑向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她站起来看了下四周,‘是之前那个古董电梯。’她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无论是她的过去还是刚刚涌进她关于特管区的记忆,然而她感到有什么事情印在记忆深处。铁栅门开着,周围一片黑暗,电梯面前有一条路通向一扇门。她走过去,打开了那扇门。里面是个小房间,周围是各式各样的实验室仪器,中间挂着两只羊,两只羊的头部有一些电线相互连接着,一只是完整的,另一只只有半截。她走过去调查了一下,完整的那只似乎是只真羊,半截的那只里面由机械骨骼和各种电子元件组成。‘电子羊?’她摸不着头脑。
“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开始转换吧”她感到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接着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2085年10月6日早上7点15分
一间不大不小的卧室中,一名少女正在熟睡。放在床头旁边的旧型手持式网络设备发出的巨大声响将她从美梦中拉回现实。
“喂?”
“晓莹?你在哪啊?”
“在路上了。”
“别忽悠我了,你这声音明显刚醒,你不提前来这做一下面试准备,你知道我为了给你弄到泰斯制药面试机会花了多大劲吗!要知道这可是跨特管区连锁大集团甚至跟城区那边…………”
“是了是了。”晓莹不耐烦的将电话给挂断,懒散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来到镜子前,将褐色长发扎成花苞头,接着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后便出门了……
连接特管区与城区之间的桥上,一辆高级黑色轿车向着城区方向行驶着。
“转换完成了,出了点意外情况不过无伤大雅,嗯,中间人会安排进去的,那个不用担心,隐藏记忆区与主记忆区的暗引导式特殊连接已经完成,而且我们用记忆读取系统测试过,没读出隐区的数据,还有,记得兑现你的承诺。”德卡挂掉了网络通讯。
他按下车窗,点燃了一直烟。
乌云盖过天空,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后记–特别搜查第三科技术部c85s105号报告:
德卡·斯科雷执行员带回的尸体经分析,发现电子辅助系统曾有过两次与中枢同步系统连接过的痕迹,第一次为刚死亡时,痕迹与军部对电子特战部队所使用的中枢同步器吻合,第二次为临近完全死亡时,痕迹与第二科所使用的中枢同步器吻合;
尸体的电子辅助系统与中枢直接连接的线路发现被注入了中枢同步连接干扰粒子,虽然在连接中介器的保护下无法对连接者造成致命性打击,但由于能间接打击连接者的电子辅助系统,对连接者的记忆区域读取以及感官方面造成一定程度影响;干扰粒子注入时间经检验推断为在第一与第二次连接之间的时间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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